世界今日报丨晨读｜悦读图书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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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到中年，图书馆是我最爱去的地方。遇见一本有趣的书，就像遇到了有趣的人。

犹记今年新春，收到上海图书馆的“悦读账单”：“一年来，您到过三家图书馆，借了57本书8本期刊，阅读超过863万字，学富五车，自然帅不可当。2021年您博览群书，我们授予您‘书虫’称号。”这“书虫”的光荣称号，我虽名不符实，但图书馆，却是我人到中年之后，最爱去的地方。

在图书馆中游走，遇见一本有趣的书，就像遇到了有趣的人，陪你聊天，为你打开另一扇因为自己脚力所限而达不到的窗。几乎每个周日，安顿好家事，带上要还的书去图书馆的时候，心情是雀跃的，好似樊笼中放飞的小鸟，又似去揭开盲盒的小孩和去约会的年轻人。今天，我会和谁相遇呢？

进图书馆的第一件事是直奔杂志阅览区。翻到自己中意的文章后，退到窗边席地而坐，直到读完，拍拍麻木的腿脚，时间允许的话就再挑一本。这时候的我真的“如饥似渴”，恨不得把时针往回拨。每当这时，总想起母亲，从前她去县城不管做什么，第一件事是直奔连环画书摊，花个几毛钱，租几本书当场看。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看几本，所以练就了站着快读的本领。看完了，才心满意足地办事去。

有次大冬天，我坐在窗边地下正读得入神，有个老先生走到我面前叫我起来。我不知道怎么回事，以为挡了别人的路，他好心地指指阅读区，说那边有空位。我谢了并不动身，他说：“寒天坐地下多凉！”那一脸的关切，让我心里一暖，不忍拂了他的好意，去找了个位子坐下来。

从杂志区出来，就直去三楼文学艺术层，有时候是信马由缰，随便乱翻，更多的时候带着目标。比如有段时间特别对西方画家感兴趣，就会第一时间去艺术区。在那里，花了两年时间，借阅了有关米勒、马奈、马蒂斯、莫奈、塞尚、高更和梵高的所有作品。浦东图书馆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系统地借阅，比如有朋友向我推荐山多尔的《烛烬》，我一下子看到了他的《分手在布达》《反叛者》《伪装成独白的爱情》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五本书，并分批借回来。非常喜欢浦东图书馆闭馆时敲的钟，当，当，当，清越悠远。

我最喜欢去的另一家图书馆，是位于陕西南路的明复图书馆。有段时间我身体不好，常常得去瑞金医院。每次候诊需要半天，我挂完号就径直穿过绍兴路，右转进明复图书馆。这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四层洋楼别墅，古朴端庄，有一种大气优雅的沉静，让我一下子逃离了医院嘈杂和生死难卜的混乱。它没有新图书馆弥漫的复合地板和书架的油漆味，斑驳的水泥地楼梯，老旧的木质地板，老式的玻璃拱门，窗外浓密的香樟树、高大的梧桐树掩映，古朴的气息抚慰着我，令人宁心静气。坐在油光发亮的桌子旁，翻着《中国历代花鸟画》，“鸟语花香”中，渐渐忘记了身体的兵荒马乱。在那里借过叶广芩的《青木川》，胡竹峰的《竹简精神》和《雪天的书》，还有一次在二楼一口气借了董桥的《橄榄香》《一纸平安》《青玉案》《从前》等好几本旧书。抱着这些书回到医院候诊室，有时过了号，更多的时候还没轮到我，打开书，坐在嘈杂之中，心里却有一轮明月，将我笼罩。

若说哪个图书馆的读者打动过我，我想一定是江西省图书馆。去年冬岁，我曾在那泡过几日，读八大山人、石涛、金农……天将黑未黑时闭馆，人群从偌大的图书馆鱼贯而出，又有很多年轻人迅速涌入楼下二十四小时图书馆继续。赣江边的风有些凛冽，云也淡淡的，我转身看着那些年轻的身影，透过暖黄的窗户，隐隐伏在案头的样子，真的好美。（魏芳芳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