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人的故事 | 张丹：花样滑冰的痛与美

中国青年网北京2月8日电（记者　安俐　杨月）刀刃飞速划过冰面，伴着音乐行云流水的动作与裙裾，运动员“翩若惊鸿、宛若游龙”，一招一式都彰显着花样滑冰无穷的魅力。

张丹，中国花样滑冰史上无法忘记的名字。如果你看过她的比赛，那个在冰面上茕茕孑立，轻巧灵动的身影，一定会戳中你的心。从征战冰雪赛场，成为花样滑冰世界冠军，到主演中国首部原创冰上舞剧《踏冰逐梦》，将冰雪之美延续。她完美驾驭冰面，探索花样人生。

孤独的两分钟

在中国人共同的冰雪记忆中，都灵冬奥会不可不提。那一年，观众们欣喜见证韩晓鹏获得中国冬奥历史上首枚雪上项目金牌，为中国短道速滑队“卫冕”女子500米冠军热泪盈眶，也为张丹、张昊痛失金牌感到惋惜。

都灵冬奥会对张丹来说，可谓刻骨铭心。继2005年摘取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美国站双人滑冠军、日本站双人滑冠军和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亚军之后，风头正盛的张丹、张昊站在了2006年都灵冬奥会花样滑冰双人滑的决赛赛场上。这一次，他们带来了苦练已久的“杀手锏”——抛四周跳。目标只有一个，与俄罗斯著名花样滑冰双人滑组合托特米安尼娜和马里宁争夺冠军。

2月14日凌晨，金牌争夺战打响。参赛曲目《龙的传人》在都灵帕拉维拉体育馆响起。张丹、张昊携手滑入场中，翩翩起舞。每一个跳跃、旋转都轻盈流畅，动作与音乐的配合丝丝入扣，全场观众都在屏息期待着花样滑冰史上的高难度动作“抛四周跳”，在此前的国际赛事中，从未有组合真正完成这一动作。如若成功，张丹、张昊将提前锁定金牌，创造历史。

2006年意大利都灵冬奥会，张丹张昊搭档双人花样滑冰比赛。本人供图

音乐渐进高潮，张昊将张丹高高抛起，张丹犹如雪上精灵般，裙摆飞扬。落冰的一刹那，出人意料，她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冰面上。

撕裂般的疼痛瞬间袭来，那一刻填满内心的，却是莫大的孤独感。“摔倒的那一刻，我对自己非常失望。我能做的就是继续完成比赛或是下场放弃。”张丹回忆。

赛场外的伤痛、纠结、忍耐和坚持是普通人轻易窥探不到的世界。沸腾的体育馆里，时间仿佛静止。看台上观众的惊呼，教练、队友的询问声仿佛在耳畔，却又听不真切。聚光灯下，是张丹被拉长的孤单影子。短暂的两分钟里，重大的抉择等待着张丹，能作出这个抉择的人，只有她自己。“我想，对于所有运动员来说，多年来的训练，多年来不断克服困难造就的坚毅性格告诉我们，冬奥会的比赛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，我必须把握住眼前的机会。”张丹说。

两分钟的调整过后，音乐再次响起，短暂处理过受伤部位的张丹，在观众的掌声中重新踏上了赛场，现场观众报以雷鸣般的掌声，各国电视台体育解说对张丹作出了极高的评价。张丹的坚持不仅感动了观众，也感动了场边的裁判，高质量完成了比赛后，最终，张丹、张昊以189.73分夺得一枚宝贵的银牌。

谈起都灵冬奥会，淡定从容的张丹早已将那一次摔倒看作是人生莫大的财富。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：“虽然我没有拿过奥运冠军，但我依然觉得我很幸运，我遇到了非常好的教练，非常好的搭档。在奥运会中即使摔倒依然能获得全世界的认可，我非常感恩。”

不惧转折

人们常说时间无情，可更无情的还有伤病和发育带来的困扰。2012年，张丹选择了退役。

6岁起练习花样滑冰，训练是她生活的全部。托举、旋转、抛跳，每一个动作要在评分规则内力求完美，站上冬奥会的最高领奖台是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好方式，可生活的评分规则却不止一种。“在队里的时候，衣食住行，训练甚至身材管理都有工作人员帮我们规划。退役就是从集体生活中脱离出来，开始学着处理生活中的柴米油盐。运动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这种身份和心态上的转变。”张丹说。

白茫茫的冰面，写满了光荣与挫败，承载了整个青春年少的时光。从一个单纯、封闭的世界被抛进现实，迷茫的那段时间，张丹偶尔也会怀念曾经在花滑队的时光，怀念那些不遗余力投入训练和比赛的日日夜夜。

一个偶然的机会，张丹接触到了冰上舞剧，这个以花样滑冰为主要表演形式的舞蹈剧，在国内仍处于试验阶段，没有任何可供参考借鉴的经验，大众的接受程度也不得而知。“是继续从事花样滑冰的教学工作，还是尝试花样滑冰舞剧，开启一段‘冒险之旅’？”两条截然不同的路，摆在张丹面前。

冰上舞剧《踏冰逐梦》。本人供图

张丹心中的热爱没有放下，如果不能以竞技体育的方式，能否用另一种方式触碰花样滑冰？相比起童年时的懵懂踏入，这一次，张丹选择重回冰面，以冰上舞剧《踏冰逐梦》主演的身份。

对张丹来说，《踏冰逐梦》是她体育生涯的延续。“我是一个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人，舞剧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，又能延续我对花滑的热爱，何乐而不为？”

首演于2019年的冰上舞剧《踏冰逐梦》讲述了花滑女孩陆溪云从边陲小城，和父亲、队友一路披荆斩棘，最终站上奥运最高领奖台的故事。“舞剧的创作过程很艰辛，不同于花滑比赛，作为演员我要用肢体语言演绎一个故事，沉浸其中。涉及到群舞的部分，要与其他演员一遍遍合练，经常从早练到晚。今年我还邀请了我曾经的搭档张昊一同出演，排练的时候，我们两个都感觉舞剧比之前的训练还要累。”张丹说。

冰上舞剧《踏冰逐梦》。本人供图

“原来只是一个舞台剧爱好者，自从看了《踏冰逐梦》，我觉得我爱上冰上舞剧了，又仙又有力量，坐我边上的小朋友都看哭了！”

“一部讲述花滑奋斗史的舞剧，展现不一样的花滑艺术和花滑魅力。”首演过后，演出评分软件上，《踏冰逐梦》好评如潮，张丹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。2022年1月20日，冰上舞剧《踏冰逐梦》再次上演，为北京2022年冬奥会助力。

冰面上，张丹完成了身份的蜕变。动作的编排和队形的变换，绸吊、高空技巧等元素的加入，张丹及主创团队们在演出形式上下足功夫，力求让花样滑冰这一体育运动呈现出更加丰富的艺术样貌，将花滑之美，用新的形式展现在观众面前。在对冰上舞剧细节的不断揣摩中，张丹延续着对花样滑冰的热爱。

在优美中跌倒　在跌倒中坚强

摔，再摔，练习花滑的经历伴随着一次次的摔倒，轻盈的跳跃里藏着学习花滑的“痛”。

“在优美中跌倒，在跌倒中坚强。”张丹用这句话形容中国花滑队。从1980年，中国花样滑冰选手第一次出现在世锦赛、冬奥会的舞台，到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中国包揽双人金银牌，一代代花滑人从最低的起点开始，创造出辉煌。“荣耀”“热血”“金牌”这些词语背后是运动员对花样滑冰深切的热爱。

为让更多人了解到花样滑冰，感受花样滑冰的魅力，2020年，张丹正式开始花样滑冰青训工作，出任张丹花样滑冰青训基地总监督，培养新一代花样滑冰储备力量，让更多孩子享受体育带来的快乐。

张丹深知，在青少年成长的过程中，体育锻炼对人格的塑造非常重要。“从事体育训练的过程中，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失败带来的痛苦，从失败中不断总结经验，超越自己，克服困难，最终达到自我价值的实现。”

张丹花样滑冰青训基地成立。本人供图

唯金牌论落幕的背后，是日渐强大的中国。观众和运动员开始享受起比赛本身所带来的快乐，金牌不再是运动员成功唯一的标识，张丹欣喜于这些改变。培训青年队员时，张丹也经常把奥运赛场上的经历分享给孩子们。“从事体育不仅是为了荣誉，体育训练是积极的‘挫折教育’，是人生的宝贵经历。哪里跌倒，就从哪里爬起，永不言弃，这就是体育精神。当竞赛结束，平淡生活中，有一股力量会指引我们无惧困难，一路向前。”

因为北京冬奥会，人们对冰雪运动的热情更高了。张丹欣喜地发现：“身边越来越多的人，不仅知道滑冰，还很了解短道速滑、高山滑雪这些冰雪项目，对规则如数家珍。不少朋友也开始带孩子去学习花样滑冰，作为‘花样滑冰毕业生’，我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也重了起来，有义务把专业知识、运动员的经历传递给更多人，让更多人爱上花样滑冰。”